七年婚姻之后，我妈决定不再和我爸一起生活了。

她摘下围裙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低声说，你们迟早会后悔的。

我爸嘲笑她，说她小说看多了，他才不会去找她。

我也只是冷眼旁观，任她离去。

我爸和那个所谓的白月光迅速订了婚，但时间一长，他又觉得厌烦了，开始想念起我妈对他的细心照料。

他抱着我，轻声说，咱们说点好话，把她哄回来吧，你妈很容易上当的。

但我妈已经有了新欢，也有了新家庭。

她忙着做饭，笑容都给了那个等她做饭的男人和孩子。

看到我满脸的愤怒和悔恨，她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。

我却紧紧抓住她的衣角，质问她：「你为了让爸后悔，就这么做？从一个伺候男人的厨房，换到另一个男人的厨房？」

...

结婚第七年，我妈突然问我，在她和小秦阿姨之间更偏向谁。

我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，轻声说：“小秦阿姨。”

我妈瞬间眼泪就下来了。

她其实能直接给我一巴掌，然后骂我：“胡说什么呢，重新选！”

我见过她年轻时的照片，那会儿她系着安全带，满脸笑意地攀在陡峭的山壁上，又勇敢又有活力。

可她不该变成现在这样——软弱又玻璃心。

我妈哭着说：“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对我？你和你爸都不关心我。”

我就静静地站在那儿。

看她擦完眼泪，慢慢站起来，面无表情地切肉、炒菜，把做好的便当一份份放进冰箱冷冻层。

接着她收拾好行李，跟我说：“你爸又出差了，要是保姆做的饭不合你胃口，就吃冰箱里的。”

她撒谎了，我爸根本没出差，他正跟小秦阿姨在马尔代夫度假呢。

我妈最后说：“我要离开这个家了，你和你爸，我都不要了。”

她眼里含着泪，盯着我看。

我没什么反应，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。

我妈的眼神慢慢没了光，最后也变得冷冰冰的。

她没回头，就这么走了。

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，盯着那扇关上的门。

半个月后，我爸才知道这事儿。

他冷笑一声，嘲讽道：“她真是小说看多了，以为她一走，我就会像那些小说里的伪君子一样突然后悔？”

他以前还会注意点分寸。

现在他坐在家里，直接打电话：“念清，搬来我家吧。”

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啥，我爸懒洋洋地回：“知道了，我让保姆把那些脏东西都扔了，保证你找不着她住过的痕迹。”

我在旁边偷偷听着，其实我妈那些东西早被我藏起来了。

她当初把我爸送的奢侈品和珠宝都留下了，只带走了几件自己买的便宜衣服。

她以为这是她的骄傲。

却不知道，她留下的这份骄傲，后来也成了我爸和他情人之间的小把戏。

秦念清很快就搬了进来。

她把旧沙发和餐桌都换了，换成她喜欢的款式，还特意空出好大一块地方放她的钢琴。

我拿着便当盒，坐在新换的小桌子旁边。

秦念清走过来，笑着说：“小宝，好久没见啦。”

我抬起头，也笑了笑：“小秦阿姨，今天怎么没和我爸出去？”

秦念清半开玩笑地轻轻拧了下我的脸：“还叫阿姨呢？我和你爸都快结婚了，该改口叫妈妈了。”

我的笑容稍微淡了点，说：“我听我爸打电话说，他要去海城找孙叔叔玩。”

秦念清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，因为她也知道孙总喜欢带人去商业KTV玩。

常在花丛里混，哪能不沾点花瓣呢。

她脸色立马变了，急忙站起来说：“小宝，你自己先玩会儿。”

我戴上耳机，听见监控里秦念清在自己房间里小声嘀咕。

“顾北云，你跟我说实话，你是不是在外面乱搞？”

她的声音越来越大：“什么叫我跟她一样？是你当初信誓旦旦说这段婚姻是个错误，你只爱我一个人！”

我挺满意地把这当背景音乐，大口大口地吃着便当。

路过的保姆好奇地问：“小宝，你在听啥呢？笑得这么开心。”

我眯着眼笑：“小猪佩奇。”

这才刚开始呢。

我边吃饭边想。

这事儿还没结束呢。

我是故意留在这个家的。

我妈受的委屈，她自己不懂得算账，那就由我来替她算。

我爹一进门，那脸色跟要下暴雨似的。

他脖子上多了道明显的划痕。

秦念清气得直接飞出国散心去了。

家里又只剩我和我爹两个人。

他长得确实挺帅，一身被权势和金钱堆出来的贵族气质。

他皱着眉头，给自己脖子贴上创可贴，那眼神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。

“顾晓纪，你杵那儿干嘛呢？”他一回头看见我了。

我举起作业本：“爸，这道题我有点弄不明白。”

我爸按了按额头：“去问你……”

他差点说出我妈的名字，这才反应过来，家里的事儿不能全推给我妈了。

因为她已经不在家了。

他有点不耐烦，「去问阿姨。」

我说：「阿姨也不会。爸，你这么聪明，肯定能搞定的，对吧？」

我爸接过作业本，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
我爸聪明不聪明？我还真不知道。

但我妈一直觉得他挺聪明的，我爸家世显赫，年纪轻轻就成了总裁。

外人很难分清，他是真的年少有为，还是靠家族撑腰。

但我爸早就养成了自视甚高的性格，他总说我妈笨，没脑子，拿不出手。

我妈比不上他这个从小在美国留学的学霸，也比不上多年前和他擦肩而过的富家千金。

于是，在不断的打压下，我妈变得越来越自卑，越来越沉默。

好像连她自己都觉得，唯一能做好的事，就是打理家务了。

我爸盯着那道题看了很久，然后说：「这种题是小学的？」

我说：「是我数学竞赛的练习题。」

我爸挑了挑眉，「你还参加竞赛了？」

他向来是不管家里的事，心情好的时候，回来抱抱我，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，心情不好的时候，就不知道跑哪儿去快活了。

我爸有点不耐烦，「行了，我给你个电话，让我秘书给你找几个教竞赛的老师辅导你。以后这种小事就别来烦我了。」

他盯着镜子里下巴上的红印，眼神也变得不悦，「我已经够烦的了。」

我说「好」，就走了。

一边走，一边紧紧攥着作业本。

其实，这道题我妈早就帮我解出来了。

我爸没那么聪明，这样我就更放心了。

老爸随手放的手表不见了。

他那套需要干洗的西装，保姆给忘了送。

他急躁地拉开每个抽屉，然后又重重地关上。

没有妈妈在，他就像一个生活不能自理，脾气暴躁的婴儿。

我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，手里拿着那块手表，冷眼旁观他对保姆发火。

因为这个，他换了好几个保姆，都不合他的意。

妈妈把他照顾得太周到了，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，没想到养出了个巨婴。

家里不太平，我爸和秦念清的关系越来越紧张。

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始于出轨，所以小秦阿姨盯得特别紧。

一开始，秦念清还能保持表面的风度。

但当她在浴室里发现了几根不是她的头发和一枚发夹，她就忍无可忍，彻底爆发了。

但这次，我爸真的是无辜的。

发夹是我选的。

头发是我在学校随便拔的。

我爸太自负了，他坚信是秦念清自导自演，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酒后失忆，带了个女人回家，都没怀疑到我。

也许，在他眼里，一个他看不上的女人生的女儿，就像尘土一样。

那次吵架之后，秦念清每晚都要查岗，翻我爸的手机，质问每一个新加的女性好友。

当年的白月光就这样变成了冷饭粒。

我了解我爸的本性，他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位早年出国的白月光。

他只是平等地喜欢所有得不到的人。

就像，他以前喜欢妈妈那样。

妈妈曾经是地质科考队的天才成员。

我爸通过一档电视采访节目，对她一见钟情。

后来，他费尽心思追求我妈，甚至为了她，冒险去了深山老林救助队员。

但当爱情的火花消失，婚后的家庭琐事让他逐渐对妈妈失去了兴趣。

就像，现在对秦念清失去了兴趣一样。

我爸开始频繁地和秦念清冷战。

我知道，机会来了。

那天晚上，我爸洗完澡后，看到手机被人随意放回床头柜，微信里几个重要客户全被删了。

轰轰烈烈的感情，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

他们爆发了最激烈的一场争吵。

秦念清极力辩解，她没动手机。

可是，早就崩塌的信任，彻底变成了废墟。

我爸大声说：「早知道你这么矫情，我还不如继续和晓纪她妈在一起呢！至少人家老老实实，不搞这些幺蛾子！」

我知道，我爸说的是真心话。

他厌倦了，就想起了我妈的「好」——懂事，不闹，包容他外面的所有人。

但这句话，让秦念清彻底崩溃了，「好，那干脆取消订婚吧。顾北云，你今天就像个疯狗似的乱咬人，你这种人，怎么会有人敢和你过一辈子。」

我爸冷哼。

这一次，他也没有追过去。

吵完架，我爸像是终于记起我一样，摆出慈父的样子抱起我，轻声说：「你应该也很想你妈妈回来，对不对？」

「我们说几句软话，把她再骗回来好不好，你妈很好骗的。」

我默默地看着他，点了点头。

就这样，我终于又见到了我的妈妈。

她现在搬回了海城。

我和爸爸敲门时，看到了围着围裙的她和陌生的男人与小孩。

我爸愣住了。

而我，也愣住了。

我妈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爸，紧咬着嘴唇。

“你咋来了？”

我爸却注意到了坐在桌边的那位男士，眯缝着眼睛，打量着对方。

那男士确实挺帅，眼神柔和，气质比我爸这种放荡不羁的人强多了。

我却只盯着我妈身上的围裙，忍不住问：“妈，他们是谁？”

“别叫我妈妈了。我不是你妈妈。”我妈冷冰冰地回答。

桌边那个小孩立刻跳起来，跑过来紧紧抱住我妈的腿，警惕地看着我。

“我知道你，你就是那个坏孩子！你不要妈妈了！”

“你又是谁？”我强压着情绪，冷冷地看着她。

她得意洋洋地说：“我叫许晓花，是我妈妈和许先生的心肝宝贝！”

坐在桌边的男士这才慢慢站起身，温和地笑着说：“我叫许尘。她是我弟弟的孩子，后来我弟弟家出了点事，这才……幸好，我们遇到了陈小姐，不然我这个笨手笨脚的男人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这个调皮的小姑娘。”

我爸微微皱眉，脸上闪过一丝厌恶，很快又换成了礼貌的笑容。

“幸会。我想和阿柔单独说几句，你们能回避一下吗？”

我看着我妈，她的表情有些犹豫，眼神里透出一丝得意。

她以为，我爸开始后悔了。

但只有我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。

顾北云哪里是后悔，他只是觉得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对手，准备开始他的猎艳游戏。

我皱着眉头，赶紧拉我妈的袖子。

许晓花一把把我推倒在地。

我的膝盖撞到了地上的玩具，疼得要命。

“不许你碰我妈妈！你这个不孝子！”许晓花大声说。

我不是。

我只是想让我妈妈过上更自由的生活。

虽然我有自己的打算，但委屈还是让我眼睛发红。

突然，一双手轻轻地把我抱了起来。

我抬头一看，我妈刚把我抱起来，就转过头去，不再看我。

“你们都走吧，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。”

我爸说：“阿柔，别生我的气了，我知道错了，我已经把秦念清赶走了。我们的家，只有你才能住。”

他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，哄人认错这种事，对他来说小菜一碟。

我妈皱着眉头，转过头去。

我的心紧张得提了起来。

直到看到我妈摇了摇头，我才松了口气。

但我爸显然不会轻易放弃。

他的声音越来越柔和，越来越卑微，“阿柔，求你了，让你生气的人是我，但孩子没错，何必不要孩子呢？”

我妈轻声说：“她当初不是也要小秦阿姨当她妈妈吗？”

下一刻，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。

“啪”的一声，火辣辣的。

我捂着脸，咬紧嘴唇，没发出一声痛呼。

我不想因为我，让已经离开的妈妈有任何动摇。

我爸满脸悔意，好像痛改前非一样说：“阿柔，没人能比得上你，晓纪不尊敬长辈，我帮你教训她，好不好？”

我妈愣住了，甚至犹豫地看了我一眼。

好像，只要我向她哭诉几句，她就会像以前那样原谅我们。

但我始终没说话。

屋里的气氛很尴尬，许晓花天不怕地不怕，大声说：“我看她是一点儿都不后悔！妈妈，我们才是一家人，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了。”

我妈站在原地，原本犹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。

我终于忍不住抬头直视她的脸。

却看到那个叫许尘的男人慢慢走到我妈身后，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。

顾北云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。

许尘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，挡在了我妈妈的背后，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，但气氛却紧张得仿佛刀剑交锋，成了两个男人间的较量。

我皱了皱眉头。

顾北云突然推了我一把，我跌跌撞撞地扑进了妈妈的怀抱。

本能地想要紧紧抱住，但最终还是停住了。

“阿柔，就算你不原谅我，也要给孩子一个机会吧？”

我妈刚要拒绝。

顾北云就把我彻底推开，转身走开，“我车里没地方了，一周后我再来接她。”

我冷冷地看了顾北云一眼，突然感觉到许尘在观察我。

我回过头去，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。

……

妈妈的新房间虽然没有以前住的大平层宽敞，但胜在温馨。

只是，这份温馨并不属于我。

我冷眼旁观着许晓花嚷嚷着要吃排骨，许尘轻声责备了一句，然后无奈地看向我妈：“辛苦你了，小柔。”

我妈微笑着摇头，“不麻烦，晓花还想吃些什么，阿姨给你做。”

许晓花得意洋洋地瞪着我，低声对我说：“她现在是我妈妈了，她只会做我爱吃的东西。没你的份。”

许尘离得近，听到了一些话，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，好像什么都不知道。

我皱着眉头问许晓花：“我问你，你为什么要让她当你妈妈？”

许晓花挑了挑眉毛：“小柔阿姨脾气好，做饭好吃，每天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，做我爱吃的东西，还帮我辅导作业。”

她以为我在嫉妒，挑衅地说：“怎么？失去了这么好的妈妈，后悔了吧？”

我面无表情：“是啊，我很后悔。”

我很后悔，竟然草率地认为，只要妈妈离开这个家，就能迎来属于她的新生活。

我没想到，她所谓的觉醒，只不过是从一个围着男人孩子转的厨房，换到了另一个围着男人孩子转的厨房。

我冷眼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我妈生活中的许尘。

听说，他是我妈妈的邻居，平时偶尔打个照面，就这样认识了。

有一次，许晓花晚上发高烧，许尘急着找人帮忙，敲了我妈妈的门，因此结缘，日久生情。

一个男人，深夜不去找朋友亲戚帮忙，却主动找一个单身女人帮忙，怎么看都像是别有用心。

不像是爱情，更像是在找一个免费的保姆。

我没想到，刚赶走了狼，却又迎来了虎。

但没关系，任何阻碍我妈妈前进的人，我都会一一解决。

那天，我拉住了一大早起床准备做早饭的妈妈。

轻声说：“妈妈，你以后打算做什么？”

我妈妈显然没有耐心继续听。

她烦躁地挥开我的手：“够了。我不知道你爸爸到底要你来做什么，我没你们俩那么聪明，但我只想离你们越远越好！”

我终于忍不住说：“离我们越远越好就是又开始给另一个男人洗衣做饭吗？”

我竭尽全力抑制住脾气，冷静下来，“妈妈，你不要财产，你又不工作，一心一意照顾许晓花，你哪里来的钱独立呢？”

我妈妈犹豫了一下，反驳道：“这只是暂时的。许先生说他最近要策划画展，实在没办法照顾孩子。许尘是我的朋友，我当然要帮他。难道只许你们交朋友，就不许我交吗？”

我盯着她。

我知道，她不笨，她听得懂我在说什么。

她之所以拼命反驳，正是因为她太明白了。

就像是从一段糟糕的恋情中脱离的人，为了疗伤，可以再草率地进入下一段恋情，移情别恋。

她也想找个比爸爸更好的男人，让爸爸追悔莫及，好证明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。

可是，她自己的决定，难道只有让别人赋予价值，别人认可，才算是正确的决定吗？

我轻声说：“你既然觉得他是你的朋友，不如告诉他你要找工作了，看看他是什么反应？”

妈妈看着我，她就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，仔细地打量我。

她忽然叹了口气，轻轻地问：“你怎么......现在这么成熟。还是个孩子，不要掺和进大人的事情里。”

我仰头不语，没答应，只是执着地说：“你问问他。”

妈妈犹豫了一下，最终点点头。

当天晚上，当许尘听到妈妈要找工作时，他微笑着点头。

“好呀，小柔，我很支持你。”

他说完，便低头吃饭。

这种鼓励和支持只停留在口头上。

我妈妈看着许尘，等了一会，发现他所谓的支持仅此而已的时候，她愣了一下。

当晚，我还没劝她许尘有问题，我妈妈就轻声告诉我：“我决定找份工作了。这次不是假话。”

我心中一动。

面上却又拼命忍住，只淡淡地点头。

妈妈想要靠自己找工作，但她空窗期太久，又有孩子，哪能那么容易找。

我暗中联系了几个同情我妈妈遭遇的熟人。

一位地质专业的大学教授主动邀请妈妈去加入他们的科考组。

这一去，就要一个月。

许尘听到消息后，愣了一下，但又笑着说：“没关系没关系，许晓花也大了，自己照顾一下自己也是可以的。”

而许晓花大哭着说不要妈妈离开。

没关系......

可是，我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，需要他说“没关系”呢？

他们的第一反应其实都不是替找到工作的妈妈开心。

那天晚上，妈妈沉默了许久，她只问了我一个问题，“小宝，我要走的时候，你为什么没有像晓花一样哭着挽留我？”

我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

妈妈并没有生气，也没有失望，只是轻轻地说：“你不告诉我，我也会找到答案的。”

父亲到了，不是要带我走，而是要我留下——楼上的屋子被他租下了。

顾北云这次可是下了狠心，铁了心要把我母亲追到手。

哪怕看见我母亲只和许尘他们谈笑风生，他也能保持耐心，摆出最优雅的微笑，轻声细语地求我母亲看他一眼。

他把我抱起来，低声说，“你妈妈心软得很，她最受不了男人可怜兮兮的样子。”

我默默地看着他，那张总是轻易得到一切的高贵面孔下，隐藏着一丝偏执的狂热。

那晚，顾北云发起了高烧，他踏着满天飞雪，走到我母亲门前，靠在门上，就晕倒了。

等到清晨，母亲发现他时，他已经病得奄奄一息。

但一旦清醒，他就露出虚弱而愧疚的笑容，把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糖炒栗子递给母亲。

“阿柔，我记得你最爱吃这家的糖炒栗子，你尝尝，是不是还是那个味道？”

我冷眼旁观，随口说：“抱了一晚上，都凉了，不好吃了。”

父亲瞪了我一眼。

我是他的孩子，对他再了解不过了。

他心里哪有真爱，他所有的爱慕，不过是模仿小说，用最夸张、最激烈的方式做最没效率的事。

我母亲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，感动得泪流满面。

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，“顾北云，凉了就不好吃了。再说，我已经不喜欢栗子了，尤其是你送的。”

她干脆利落，转身就走。

顾北云咳嗽得厉害，仿佛病入膏肓，他冲着母亲的后背喊：“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原谅我！我死了你能原谅我吗？你要我死吗？”

这句话，他之前也说过。

那时，我母亲让步了，让他不要激动，不要乱说不吉利的话。

但现在——

母亲脚步不停，头也不回，“哦，那你想死就死吧。”

许尘一听说这事儿，眉头紧锁，忧心忡忡地望向我母亲。

“小柔，咱们是朋友，我得说两句，你现在出差合适吗？不如先把顾北云那摊子事给理清了，再做打算。”

他双臂交叉，声音更显得温和，"还有啊，突然有教授找你，那人还是你以前跟顾北云一起时认识的。我有点担心，感觉不太对劲。"

妈妈摇了摇头："顾北云那事儿，不用管，忽视掉就行。"

她直视许尘，声音虽轻，却透着坚决，"我要去的。"

我瞅着许尘，他的嘴角微微僵硬，又掩饰着不快，保持着笑容。

“小柔，你真是个坚强的人。”

许尘是个明白人，他应该也看出来了，我妈妈一旦离开，只会越来越清醒和独立，哪里还会安心照顾他和许晓花呢。

许尘对我妈妈的态度有所变化，从之前的暧昧，变得越发疏远和客气。

无利可图，自然会产生裂痕。

顾北云得知后，反而更加兴奋，不断纠缠，总是对我妈妈说：“我们之前的婚姻失败，难道你就没一点责任吗？阿柔，你也有问题，不然许尘不可能放弃你。但我绝不会放弃，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了。”

我妈妈听了这些话，没有任何反应。

她只是专心复习那些有些遗忘的专业知识，收拾行李，为出差做准备。

我放心了。

我的妈妈，就像被关了很久，连翅膀都变得无力的小鸟。

但现在，她终于飞出去了。

我，也可以离开了。

顾北云对我毫无畏惧。

其实我早已通过监控录像，洞悉了他所有的密码。

我向各位董事发送了匿名邮件，邮件里包含了顾北云涉嫌财务欺诈，私吞公款的私密对话记录。

这桩事，说严重不算严重，说轻微也不轻微，足以让顾北云忙得不可开交。

顾北云必须立刻返回处理，无法继续留在海市。

他眉头紧锁，仍不甘心地问道：“小柔，跟我一起回去吧。”

我母亲非常冷静，没有丝毫迟疑，回答道：“我马上就要出差了。”

我默默地迈步，向顾北云走去，准备与他一同离去。

很久以前，我就做好了这个决定。

母亲的幸福，对我来说，远远比我自己的幸福重要。

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，也不想成为她必须和那个糟糕男人维持婚姻的原因。

然而，就在这时，我的肩膀被轻轻地从后面拉住。

我愣住了，转过头去。

竟然是我妈妈在挽留我！

她看着顾北云，坚定地说：“她要跟我在一起。”

她点了点头，再次强调：“她要跟我在一起。”

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我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，想弄明白，却又不敢开口。

过了一会儿，我妈妈突然说：「我之前问你的问题，我现在已经想通了。」

她握住我的手，「我明白你为何没有像许晓花那样，哭着求我留下。」

「因为，你不希望我再过那种日子。」

她全都懂了。

我只能坦白。

「对。」

我轻声说：「孩子会拖累妈妈。我不想让你为了我，留在爸爸身边。所以，我希望你放弃那个世界，包括我和爸爸，去开始你新的生活。」

妈妈：「傻孩子。」

她轻轻吸了下鼻子，「傻孩子。」

我装作不在意地说：「等下，让爸爸派司机来接我。我回去后既能折腾他，又能花他的钱，一举两得，多棒。」

妈妈没说话，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。

我：「妈妈，你现在刚找到工作，一个人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，我不能成为你的累赘。」

妈妈：「你不是累赘，不是负担，我的小宝贝。」

她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我的手，我们的影子在夕阳下融为一体。

「你是妈妈的宝贝。」

我愣了愣，呆呆地望着夕阳。

终于，我不再克制，毫无顾忌地紧紧回握妈妈的手。

完结